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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把总神色松动,玉章立刻上前一步,将一锭足有五两的银子塞入他手中,声音更加柔和:“这锭银子,权当小号替那奸人赎罪,也请军爷代为安抚苦主家属。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至于这些蒙古兄弟的马……确是被奸商所骗,请军爷高抬贵手?”
银子入手沉甸甸的,玉章的话又句句在理。明军把总掂量片刻,终于冷哼:“哼!算你们走运,抬上尸体,撤!”
喀尔喀首领是个满脸虬髯的壮汉,他大步走到皇太极和玉章面前,右手抚胸,深深鞠躬,用蒙语夹杂生硬汉话激动道:“恩人!愿长生天保佑你们,哲里木盟喀尔喀部,永记此恩。”他解下脖子上佩戴的一串殷红珊瑚珠项链,塞进皇太极手中,然后带着族人,赶着马群迅速离开。
风波平息,皇太极带着玉章回到下榻的驿馆,房间狭小简陋。而阿兰被留在晋昌号等候,此刻驿馆只有皇太极和玉章。
一路无话。皇太极将那串温润的珊瑚项链放在粗糙木桌上,发出轻微声响。他背对玉章,脱下沾满泥泞的外袍。
玉章摘下帷帽,默默走到窗边,看着喧嚣的街市,心绪难平。急智应对耗尽了心神,此刻才感后怕。她知道自己今日表现太过突出:鉴刀、识破栽赃、精通汉话、熟知市井伎俩、更懂得与明军周旋……这些能力叠加,远超一个普通的女真格格。
寂静在房间蔓延,只有窗外的喧闹声。室内的沉默令人窒息。玉章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同芒刺穿透脊背。
皇太极转过身。他已换上干净里衣,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他拿起桌上那把在地窖里被玉章指出有瑕疵的腰刀,指腹缓缓摩挲刀身,深沉的目光落在玉章身上。
“今日……”他开口,“你两度解围。鉴刀断淬火之瑕,察奸辨栽赃之谋,汉话流利更通晓市井关节……额亦都家的‘格格’,真是……见多识广。”
最后四字,意味深长,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玉章心头一紧,知道怀疑的种子已在疯长。她转过身,解释道:“府中管事嬷嬷里,有早年从辽南带回的汉人包衣,略通文墨。妾身幼时,她常讲些关内故事,也教妾身认些汉字,学些汉话。日子久了,便也听得懂,说得出几分。”
“至于识破那刘二栽赃……”玉章脸上露出一丝类似“想起旧事”的表情,“说来惭愧。府中有个专管采买的碎嘴包衣,常爱讲些市井里听来的坑蒙拐骗勾当,当作笑谈。妾身有时无意中听到些。那刘二塞东西的手法,与那包衣描述过的伎俩相似。情急之下,妾身才大胆猜测。”
“而搬出‘茶马税赋’……”玉章微微低头,声音更轻,带着点“偷师”的赧然,“这……是偷听来的。家父有时在书房与幕僚、部将议事,论及与明廷、朝鲜、蒙古各部周旋,提及互市、税赋、边衅。妾身……年少好奇,偶尔躲在屏风后或窗外,听了一鳞半爪。今日见那军爷为难,想起家父曾言‘互市断则税赋损,边军亦受其累’,便斗胆拿来一试……”
解释完毕,玉章眼中带着一丝忐忑,望向皇太极。这番说辞,紧扣她作为额亦都府格格的生活环境,逻辑自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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