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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笑本来定了后天去城里,可头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总觉得师父的遗物还没收拾利索,那些陪着师父算卦几十年的老物件,要是落下了,师父在底下说不定会不高兴。
道观的堂屋被他翻得乱七八糟,师父的旧蓝布褂子叠了又拆,拆了又叠,总怕叠得不好;之前师父用来记算卦的小本子,他一页页翻着,里面有找猪找牛的记录,有帮村民改风水的心得,还有几页画着歪歪扭扭的鸡,旁边写着“刘笑偷鸡,罚劈柴三天”,看得他又想笑又心酸,手指蹭过字迹,像是还能摸到师父写字时的温度。
“师父,您这记性也太好了,我偷鸡那点事,记到现在还没删。”刘笑对着小本子嘀咕,把本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又去翻师父床头的旧箱子——那箱子是师父年轻时从镇上买的,现在边角都磨破了,锁早就坏了,一掀就开。
箱子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几件更旧的衣服,一叠泛黄的报纸,还有几个装着朱砂、黄纸的小盒子——那是师父画符用的家伙事儿,之前刘笑想拿黄纸叠飞机,还被师父揍了一顿。他蹲在箱子前,把小盒子一个个拿出来,打开一看,朱砂还剩小半盒,黄纸叠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有一把磨得发亮的小毛笔,笔杆上刻着“刘家”两个小字。
“这些也得带上,师父说算卦不能丢了家伙事儿。”刘笑把小盒子放进布包,又伸手往箱子底下摸了摸,摸到一本硬壳书,封面都掉了色,上面写着《风水入门》四个模糊的字。
这书他见过,师父平时总翻,还说等他学会罗盘,就教他这本书里的内容。刘笑把书拿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刚想放进布包,就觉得书页里夹着东西,硬邦邦的,不像纸。
他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第一页是师父的签名,字迹比现在工整多了,应该是年轻时写的;翻到中间一页,突然掉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还有一张银行卡,跟师父之前攥在手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还有一张卡?”刘笑赶紧捡起银行卡,又拿起那张纸,展开一看,上面还是师父的字迹,比之前的纸条详细多了,显然是早就写好的遗嘱:
“刘笑吾徒: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已不在。之前给你的卡有三千块,是让你应急买火车票的,此卡内有五万积蓄,是我一生算卦所得,密码仍是你生日。
箱内朱砂、黄纸、毛笔,皆是算卦必备,连同罗盘一并带上,莫要遗失。刘家算卦虽无大名声,却也守了‘诚信’二字,你去城里,莫再像在村中兴风作浪,莫偷莫抢,莫瞎忽悠,凭本事混饭吃。
村小,装不下你的未来,都市虽大,却有更多机会。若混不下去,便回村,祠堂旁的道观永远是你的家,但切记,勿要未闯先怯,丢了刘家的脸。
师父留字。”
刘笑拿着遗嘱,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手里的银行卡差点掉在地上。他反复念着“五万积蓄”四个字,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赶紧拿起银行卡,对着光看了看,确认是真的银行卡,不是师父画的假的。
“五……五万?”刘笑的声音都在发抖,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就是上次师父借他的五十块,后来办丧礼村民凑的一千多块,已经让他觉得是巨款了,现在突然冒出五万,简直像做梦一样。
他蹲在地上,拿着银行卡数了又数,虽然知道卡上的数字看不见,可还是忍不住摸了一遍又一遍,嘴里还不停嘀咕:“师父,您也太能藏了!之前我翻您口袋,只找到四十六块八毛,还抱怨您穷,原来您把钱都存在卡里了!五万啊,能买多少只老母鸡,能买多少白面馒头啊!”
兴奋了半天,刘笑才想起手里的遗嘱,又仔细看了一遍,看到“村小,装不下你的未来”时,心里突然有点发堵。他把遗嘱叠好,跟两张银行卡放在一起,揣进怀里,然后坐在地上,看着满屋子的遗物,心里开始犯嘀咕。
之前他决定进城,一半是因为师父的叮嘱,一半是因为手里只有三千块,在村里待着也没前途。可现在有了五万块,他突然就犹豫了——五万块啊,在村里能盖个小房子,再买几只鸡几只猪,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啊?为什么非要去城里遭罪?
他想起村里的日子,虽然总惹事,被人追着骂,可张大爷会护着他,李婶会给她送吃的,饿了能去小卖部买糖,闲了能去河边找小花,就算不学算卦,靠这五万块,也能在村里混得不错。
可一想到师父的遗嘱,想到师父下葬时自己说的“要进城赚大钱”,想到村民们期待的眼神,他又有点动摇。师父守了一辈子道观,算卦几十年,省吃俭用攒下五万块,不是让他在村里混日子的,是让他去城里闯一闯,看看更大的世界,不丢刘家的脸。
“可我从没出过村啊……”刘笑挠了挠头,一脸愁容。他连镇上的火车站都只去过一次,还是张大爷的儿子陪他去的,更别说城里了。他听村里去过大城市的人说,城里有比村里的老槐树还高的房子,有跑起来比拖拉机还快的车,还有很多不认识的路,一不小心就会迷路;而且城里的人都很精明,不像村里的人这么实在,很容易被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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