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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尖锐地划破教室最后一丝凝滞的空气,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剪断了林岚勉强维持的平静。她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把一本本书、一张张卷子按顺序塞进去,动作机械而迟缓,仿佛这样就能拖延离开教室、面对外面世界的时间。
眼角的余光里,苏筱辰正和前排两个女生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几个人迅速收拾好东西,手挽着手,像一阵轻快的风,叽叽喳喳地涌出了教室门。林岚张了张嘴,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发出一点模糊的气音。她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连同那些无忧无虑的笑声一起远去。
原来,她已经有了新的、可以一起放学回家的朋友了。这个认知,像一颗微小的冰碴,悄无声息地落在心底那片早已冰封的荒原上,引不起太多波澜,只是让那寒意更透彻骨髓。
那群穿着深蓝色校服的职校生,果然没有再出现在校门口。不知是因为那张便利贴上的虚假号码起了作用,还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新的目标。林岚推着自行车,独自走在与往日不同的、更远也更安静的路上,心里却没有半分庆幸,只有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空洞。
默然回到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往日里这个时辰该飘出的饭菜香味,今天却没有袭来。屋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凝固的空气。
“林岚,你还有脸回来?”
妈妈的嗓门又尖又厉,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毫无预兆地劈开寂静,震得林岚耳膜嗡嗡作响。她站在玄关,还没来得及换鞋,就看到妈妈像一尊怒目金刚,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
紧接着,她就被连拖带拽地扯进了自己的卧室。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
房间像是被一场飓风席卷过。抽屉全部拉开,里面的东西被胡乱倾倒在地上;书架上的书东倒西歪;床单被扯得凌乱不堪。而最刺眼的,是她藏在床底下纸箱里的那些“宝贝”——几本封面或华丽或清新的言情小说,此刻被随意地扔在地板中央,封面上清晰地印着杂乱的脚印,有几本甚至被人泄愤似的用力揉搓过,书页蜷曲破损。
“你在学校就是这么学习的?”妈妈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岚的鼻尖,“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还跟不三不四的人谈恋爱?怪不得!怪不得不到三个月,你的成绩就能坐滑梯一样掉下去!”
“我没谈……”林岚的声音干涩沙哑,辩解在这样具象的“罪证”和滔天怒火面前,苍白得如同透明。
“没谈?”妈妈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你初中那点破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抽屉里藏的编的星星、迭的玫瑰花、串的千纸鹤……都是给谁的?啊?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全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我说你怎么成绩越来越不稳,原来根子早就坏了!”
一句句指责,像一串被点燃的、威力巨大的鞭炮,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炸得她头晕目眩,无处躲藏。那些尘封的、少女时期隐秘而笨拙的心事,被如此粗暴地掘出、摊开、踩踏,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和……冰冷。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那些被践踏的书籍,看着妈妈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听着爸爸在客厅里沉重的叹息和隐隐的附和。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的牢笼,氧气正在被迅速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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