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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含糊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框上。沈砚停下笔，侧耳听了听，巷子里只有卖水的挑夫吆喝着走过，脚步踏在青石板上 “咚咚” 响。他以为是野猫撞了门，没太在意，刚要低头继续写字，又听见屋里传来 “咕嘟” 一声，像是有人在喝什么东西。

沈砚心里一紧 —— 这屋子就他一个人住，门窗都关好了，怎么会有动静？他握紧笔，慢慢转过身，目光扫过屋子角落，最后落在了桌案边。

那一瞬间，沈砚的笔差点掉在纸上。

桌案旁蹲着个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襦衫，领口磨破了边，裤脚短了一大截，露出两只沾着泥的光脚。少年头发乱糟糟的，沾着草屑，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线条柔和的下巴。此刻他正捧着沈砚刚磨好的墨汁碗，仰着头 “咕嘟咕嘟” 喝得欢，墨汁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染黑了胸前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还砸了砸嘴，像是在品什么甜水。

“你 ——” 沈砚又惊又气，快步走过去，伸手就夺过了墨汁碗，“这是墨汁！写字用的，怎么能喝？”

少年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沈砚这才看清他的脸 —— 皮肤是极浅的冷玉色，像是常年不见太阳，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瞳孔是透亮的琥珀色，此刻正蒙着层水雾，懵懂地看着他，像只被抓住偷吃东西的小兽。最奇怪的是他的耳朵，耳廓尖尖的，藏在乱发里，刚才沈砚夺碗时，那耳朵竟轻轻动了一下，像是猫耳似的。

“墨……墨汁？” 少年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他伸了伸舌头，尝到嘴角残留的墨味，顿时皱起眉，“唔，不甜了。”

沈砚看着他这副模样，气也消了大半。这少年衣衫破旧，身上还有股淡淡的尘土味，看样子像是从外地逃难来的，怕是饿极了，才把墨汁当成了甜水。他叹了口气，把墨汁碗放在桌案上，又拉过少年的手腕，摸了摸他的手心 —— 一片冰凉，指缝里还沾着泥。

“你是谁家的少年？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沈砚的声音放软了些。

少年摇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不知道…… 我醒了就在巷子里，看见这屋有光，就进来了。”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桌案上的青石砚，好奇地问，“那个石头，能写字吗？”

沈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他盯着自己的砚台，便拿起砚台递给他：“这是砚台，要磨上墨才能写字。”

少年小心翼翼地接过砚台，指尖碰到冰凉的石头，眼睛亮了亮。他把砚台捧在怀里，像是捧着什么珍宝，又抬头看向沈砚，小声问：“我…… 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外面好热。”

沈砚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想起自己当年孤身来长安的窘迫，心又软了。他点了点头，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自己穿旧的细布长衫 —— 虽然有点大，但总比少年身上的破襦衫强。“你先把这件衣服换上，别着凉了。” 他把衣服递过去，又指了指屋角的小榻，“累了就先在那歇会儿，我去买两个馒头，给你填填肚子。”

少年接过衣服，看了看沈砚，又看了看怀里的砚台，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暖意。他笨拙地把衣服往身上套，袖子太长，他就往上挽了挽，扣子也扣错了位置，看起来滑稽又可爱。沈砚忍不住笑了笑，帮他把扣子重新扣好，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慢慢来，别急。”

少年的耳朵又轻轻动了一下，这次他自己察觉到了，赶紧用手捂住耳朵，有点慌张地低下头。沈砚只当是少年害羞，没再多问，拿起钱袋就往外走。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 少年正坐在小榻上，怀里抱着青石砚，眼睛盯着窗纸外的老槐树，阳光透过窗纸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