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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止日常很少召开大规模会议,祁抑扬是信息时代里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信奉用电子数据沟通的效率高过面对面对话。只是公司上市之后有些规矩不得不遵从,股东大会的通知早已在交易所挂网,真正开会这天虽然多数股东只用电话拨入,但公司管理层也免不了要实地做做样子。
今年股东会没有要讨论的提案,全年度的财报虽然还要至少再等两个月才能正式刊出,但内部人士看管理账已经提前知晓今年祁总又赚得盆满钵满,电话线上也没有人提问,最大的机构投资人和祁家有老交情,随口只夸赞一句毫不担心今年的业绩。
会议室里多多少少还是坐着二十个人,大家都不需要发言,低头专心刷新邮箱或者看助理打印好的待审批资料,稍微分神听祁抑扬用客套话回应投资人。
祁抑扬左脸下颌的细小伤口大家一来就注意到了。伤口不深,看起来细长,从结痂程度看形成时间应该早于三天前。
成年人对于脸颊和脖颈这种敏感部分的细碎伤口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加之大家都知道祁抑扬已经婚配,也就更不难猜这伤口的出处。男人之间难免偶尔开黄腔讨论床上那档子事,换了财务总监或者工程师脸上出现这样的伤口早就被打趣,但祁抑扬的另一半毕竟是男性,这种组合虽然大家能够理解尊重,但总觉得不好随便玩笑。
伤口的确是出自床上,倒不是来自那个祁抑扬至今回想都觉得过分艳丽的晚上。那个晚上的确十分尽兴,而且谈少宗默默地停止了分居生活,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在八点前就到家。祁抑扬没有再多问谈少宗为何突然转变态度,第三天早上又换他主动,本来两个人都已经洗漱好穿好衣服,稀里糊涂滚回床上去,没留意的时候谈少宗松松垮垮的领带上挂着的领带夹边缘擦到他的下颌。
贴创可贴反而显得欲盖弥彰,祁抑扬就由它去,伤口再小结痂的时候也有点发痒,比如此刻,一边照着投资者关系部门写好的词宣布今年度股东大会结束,一边用左手食指压了压伤口。手碰到伤口不过五秒又放下,想到今早在洗漱台前谈少宗检查他伤口时特地叮嘱他不要乱抠乱碰,万一留疤就不好了。
这场形式大于实质的会议结束后,研发部门的几个负责人又留下来跟他开了个短会。不知道是不是他上那档节目的宣传效果好,上一期新产品推出后的销量极佳,开卖不到两个月,公司内部已经开始讨论产品迭代。
祁抑扬更喜欢开这种会,比起应付投资人、律师和银行家,他更愿意花时间看代码。和现在的小朋友比起来他接触编程不算早,初中一年级,那时候的主流还是javascript,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有兴趣,对着黑底电脑看着一串又一串白色字符,比讨论股权结构和经营管理更让他兴奋。
后来出国,读相关的专业,大三开始和同学从工作室做起创业,他没过过在车库写代码的苦日子,工作室成立之初就用的祁家在曼哈顿的房产,落地窗外正对中央公园。
公司规模越做越大,真正的产品开发已经不再用他费心。祁抑扬发现自己试图挣脱过,不学商科就是试图挣脱的尝试,但最终还是走到和父亲一样的道路上,穿西装衬衫而不是印着公司logo的短袖,与投资人见面的时间比对着电脑的时间还长。尽管不喜欢,但他还是能做好商人,算计人心并不比编写机器语言复杂,父亲心脏手术后有意要开始把家里的产业托付给他,祁抑扬接受了。
祁抑扬不钻牛角尖,他理解社会有分工,人也有自己的命数,祁氏之外他有自己的又止,已经胜过圈子里的同龄人。谈少宗那样的人可以做不着调的摄影师,而他也许注定是无聊又世俗的企业家,做企业家没有不好,谈少宗他们那种造梦的人就需要有钱投广告的人在背后托底。
两个会议开了一上午,会议室里人走完之后他在走廊上被贺子骏拦住。贺子骏是他的本科师弟,也是他最看好的后辈,因此当决定要做lab的时候,他直接点名贺子骏做负责人。
贺子骏问他:“第一批公开征集的五个项目都快完成了,市场部门说要等你决定做不做第二批,你怎么想的?”
祁抑扬反问:“第六个呢?”
“也快好了,测试版其实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你现在想去看吗?”
祁抑扬低着头,好像认真在思考,片刻之后回答他:“再等等。”
又止当年刊发新闻征集五个项目,只有祁抑扬和贺子骏团队的几个人知道其实还有第六个。贺子骏虽然聪明有分寸不过问老板私事,但也自己猜过公开招募的前五个恐怕只是为了给这第六个打掩护。
祁抑扬回到办公室,楚助理立刻站起来汇报有人在里间等他。楚助理很少这样不直接说来访人士名字,祁抑扬问他:“我家里人?”
“是谈先生,”楚助理回答,像是知道自己的话会让祁抑扬误解,又补充道:“不是那个谈先生,是谈先生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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