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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没有拒绝,韩邈便捡起了桌上茶具,开始调茶。西韩从事茶业多年,韩邈的点茶手法也是练出来的,可称上佳。
先将净纸包裹的茶饼捶碎,拣出茶块,投入茶碾。碾茶须得快、稳,方能不损茶色,韩邈手腕轻摇,碾子飞转,不多时就磨出了茶粉,再以茶罗细细筛之,选出可供冲泡的茶末。
兴许是知道他的喜好,监院备下的也是建茶,品质算不得多高,但是长春观提供的山泉,却是一绝,能使茶色更鲜。
把茶末分入两杯之中,一旁茶炉上的铜壶也发出了轻微水滚声。韩邈也不假旁人之手,自行提起了壶,先在杯中倒了些,把茶粉调成了黏稠茶膏。待水沸稍止,他立刻一手持壶,一手持勺,注水入杯。水落盏中,茶勺击拂,但见两盏之中,同时白气蒸腾,汤花如云。六分水满,黑盏乳白,端是汤香色艳,任谁都要赞一声妙。
韩邈的神色却未曾有任何变化,淡然自若的把其中一盏送在了甄琼面前:“道长请用。”
刚刚见面难免拘谨,有些话也不好出口。不如借饮茶的功夫,再细细问来。
对面的甄琼简直目瞪口呆了。他是从小喝惯了散茶的,哪见过这等繁复的冲泡手段?一个身材高挑,仪态洒脱的俊朗青年,如此行云流水的冲调香茗,可称得上赏心悦目。不过甄琼品味实在堪忧,没觉出风姿,倒是觉得……呃,贵气逼人?
看了眼递在面前,满是青白泡沫的茶盏。他小心举起来,把沫子吹开,呷了一口,眉头立刻皱成一团。
好苦!
不过人家都辛辛苦苦沏出来了,不喝似乎也不大好。甄琼咬了咬牙,放下茶盏,从怀里取了个小瓷瓶,拔了塞子就往里倒。加点糖应该能入口了吧?
只看甄琼吹沫的动作,韩邈就知他没喝过好茶,既不会鉴,也不会品,怕是牛嚼牡丹。而长春观的客舍都能摆出这样的茶具茶叶,他却从未学过点茶的技艺,可见其在观中的地位。
然而思绪刚到一半,就见那小道士从怀里摸出了个瓷瓶,往茶汤里倒了些东西。见此情形,韩邈忍不住皱了皱眉。
刚放了糖,就发现了对面投来的目光。甄琼抬头,只见对方眉峰微皱,看着自己手里的瓷瓶。犹豫了一下,甄琼问道:“你也来点?”
韩邈立刻舒展开眉头,微笑拒绝:“我喝茶时,不爱放盐。”
建茶可是贡茶,就算观里的茶品低了些,也不合放盐,当品其“真香”。韩邈也是做惯了茶叶买卖,一时没忍住,倒有些失礼了。
“啊?”甄琼也有些发怔,“这不是盐,是糖啊。”
什么?!就连韩邈这般城府,心底也是腾起了惊涛骇浪。那瓷瓶中装得是糖?谁见过洁白如雪,细如珠粉的糖?!
念头一起,他唇边突然浮起笑容:“没想到竟然是糖,可否分我一些?”
说着,他已向着甄琼伸出了手。那只手瘦而修长,指甲圆润,掌心还有些微红润。长长大袖半垂,透着股洒脱大方的味道,却绝不唐突,让人无法拒绝。
甄琼看了看那只手,又看了看自己的瓷瓶,最终咬牙凑了过去,往对方手心里倒了一撮。这可是他从原来的道观里带来的,没剩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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