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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云虽入座,却磨蹭着不敢动箸。小粮倒是两个指头飞快捻了肉块,香香地吃了满嘴。
“万五小姐,头不冷么?”小粮忽问。她胃口好时,话便俏皮,要与人逗乐。
“我的头?”万过照抹净了手,在后脑上胡噜两下,爽朗一笑道,“两位别误会,坛山并非崇佛,我也不是姑子,只是长年在外行脚,头发若长虱子不好打理;再者,给人看病时,若是假扮姑子,人家还信我些呢。”
小粮点头:“原来如此。那,白日我们见坛山女儿们在寨中四处行走,就是给寨民们看病么?”
“都有。我们下山来,也给人瞧病,也卖几只山里小窑烧的碗,也替人帮手做些小活计。”
说着,万过照折身从脱下的白袍里取出几个小碗碟。碗碟上有层肌理凹凸不平的釉彩,看着形态各异,拙朴有趣。
小粮接过一只把玩,赞叹之余又问道:“我们吃晚饭时,听主家说起什么烧俑坛山内除了烧制碗碟,还有别的什么精巧物件么?如有,我倒想买一两样,当作土产带家去。”
万过照脸色未变,只是含笑点头:“是呀,山中还会特地烧一种手掌大小、描眉画目的人俑。只不过这东西是为逝者祈求冥福所制,恐怕当不了土产。”
“啊……糊涂,糊涂。”小粮赧然,转又问,“我看查嫂子知道可以烧俑,很是欢喜。那人俑果真是有灵验之效吗?”
万过照淡笑摇头:“当然只是一份念想,身后之事,有谁清楚。若真有这些神力,我们岂不是能和阎王小鬼打好关系?既如此,与人添几笔寿数也不在话下,那受供奉的逝者从前又怎会身故呢。我们不过是为乡民做些祈祷的活计,若真有什么神神鬼鬼的名声传至都天,我们坛山早就因‘私行淫祀’给抓去砍头了。”
没想到,此地土神仙倒还有些自知之明。但小粮犹对“淫祀”一词颇为不解,于是求助地看向谈笑云。
谈笑云知她惑处,立即行云流水地解释道:“所谓私行淫祀,是指民间私自树神,进行祭祀。不过都天皇帝尚还年轻,刚刚继位不久,像是不太在意这些。”转而她自己好奇问万五,“请问,坛山所事,是什么神尊?”
“说来也怪。我们坛山并无神主。两位不知,坛山外缘绝崖,崖口树有一塔,年代久远,不知是何人所立。我母亲年轻时曾失足从塔顶坠崖,幸好当时得一神人相救,她竟从绝崖之下,全身而返当然,这是我母亲的说法。我想么,应是她自己福大命大,摔在什么老藤上,独个又爬上崖来。大难之后,母亲为感念神人恩德,就常在塔前一处香堂内,遥对塔身叩拜,并将其命名为救生塔。这便算是我们坛山礼敬之物吧。”
她摸摸索索,从查家的橱柜里找出一壶土酒来,倒入自带的小碗中,呷了一口,继续道:“母亲几十年来时常下山,凭周游时习得的药理知识,给寨民治点头疼脑热的小病,又收养了我等孤女。居于山内时,母亲发现一洞窟,其中土质细腻,很适合捏些陶器,便自己垒起土窑,烧制器物。又受窟内残有的供养人壁画启发,她便想出了以人俑为逝者积福的做法。”
小粮感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看白日里,那些寨民很信服小姐,原来是坛山有如此深厚善名。”
“她们主要是敬重我母亲为人。我万五么……不过是空有一身的雕虫小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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